噬梦人 第13节(3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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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梦境内容:
  我在一个房间里醒来。
  时序是清晨。约略三分之二个房间的宽度里,几个明亮的、光的方块停滞于空间中。我睡在一张床上,身旁躺着一个男人。他还在睡,脸半埋在枕头里,鼻息均匀。我看不清他的脸,但我知道他并不像k。不,应该说,我知道那男人的容貌并不是k的容貌。
  然而我明白,我在梦里清楚知道,那男人其实就是k。
  一个有着相异于现实中k之容貌的,真实的k。
  我还知道些别的。我知道那是古典时代。二战末期。似乎为了躲避战事,我与k同住已有一段时日。这是间隐蔽于地底的斗室,唯一对外的气窗仅是接近天花板处,接连着外界道路边缘的一道空隙,隔着铁条和脏污老旧的窗玻璃。我有个印象,似乎在之前无数个的早晨,我总是听见外界的车声人声;看见车轮、坦克车履带,以及人的腿、裤管、马靴与步伐。
  甚至在某些时刻,或者还能听见炮声隆隆。震动(邻近气窗的高处,总有细沙簌簌落下)。轰炸机之低鸣。机枪连续击发。杂乱的驳火。人群的奔跑与叫喊。伤者凄厉的哭号……
  很奇怪地,在梦中,我甚至能够精确回忆起气窗外那条街在战前的景象(对街,由远处记数,依序是修鞋店、布庄、钟表坊、杂货商、歇业店家与银行)。我也能清楚看见它现在的模样。约半数建筑都已坍倒在灰白色的瓦砾堆中。
  然而今天清晨似乎异常宁静。
  我不很明白我的身份。在梦里的感觉,我和k确实是一对爱侣。
  后来我开始听见声音。大提琴的乐音片段。萨拉邦德舞曲。然而仅在片刻后,乐音便淡去了。
  而后,十分突兀地,梦境忽然换了个地点。
  那同样是我,与方才地下室房间中相同的我。此刻却走在一条人群熙攘的街道上。我领悟到这条街正是方才那地下室房间气窗外的街道。同时我也确知,那是过着另一个人生的我。在那个人生里,我没有遇见k,也从未到过那间与k躲藏着的地底斗室。我只是戴着顶宽边帽,一身陈旧灰呢长大衣,提着个表面磨损起毛的皮箱,在这条清晨时分的街道上走着。
  天光洒落。穿着制服的兵士们正在街道的一侧列队行进。店家们照常营业。孩子们被妇人牵着手,一边回过头来望着我。天气很冷,每个人的口鼻四周都晕染着白色的雾气。
  然而我走着走着却惊讶地发现,此刻所置身的街道,竟莫名其妙变成了一处军事隔离区。在梦中,我清楚知道那确实就是原本的地点,只是落在了一个不同的时间刻度上——在某个相异的时点,此处变成了可怕的隔离区。军方的指令是此地必须净空。气氛肃杀。许许多多人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细软(多数以麻绳绑着行李箱,甚且有许多更贫苦的人们没有皮箱,只能背布包或藤篮),一簇一群挨挤在路旁,缓慢地彼此推搡着向前。
  荷枪的士兵们拉起了封锁线,凶恶的军犬来回逡巡。小孩们都被吓哭了。大人们忧愁互望,无奈地低声说话。
  我置身于人群中。然而我是独自一人,并无任何同行亲友。那孤单的情绪十分强烈。我注意到人群中似乎有些脸孔令我感到面熟,但我想不起来他们是谁。
  而后我突然知晓,就在前方不远,某处看不见的街角,士兵们正用机枪屠杀着这些人。
  尽管并无任何声音传出。
  我恐慌起来,转身就跑。跑着跑着,我发现我飘飞了起来,轻盈地越过了人群上方。像是被包围在某种黏滞流质中,我奋力游动着四肢。但四周人群与士兵们似乎没有发现我。尽管仍处于上升状态,我的身体却有种自空中坠落的感觉。
  我想到有一双手套被我遗忘在那地下斗室之中,我另一个人生住处。我想要回到那斗室中去拿。我同时有种念头:似乎我应该赶快通知此刻正在那斗室中沉睡着的男女(另一个人生里的我和k),警告他们快点逃跑。然而我的身体被困在人群头顶的浓稠流质之中,方向难以控制;尽管几乎气力放尽却依旧如此。
  我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飘飞过街道边缘那扇模糊的气窗上方。
  此时有个士兵发现了我。他指着我大声斥骂。我感到恐惧,用力挣扎,摆动手脚想降落回地面,却无法控制自己愈飘愈远的身躯。人们议论纷纷;士兵们似乎正打算将我击落,举起枪对准了我。
  这时我突然领悟到,即使我能够回到那地下斗室中,我也无法叫醒k。我或可唤醒在那另一个人生中沉睡的我自己,但k却是叫不醒的;因为k也像此刻的我一样,正陷落在他的另一个人生之中。
  我醒了过来。梦境结束。
  自我分析:
  与k交往也已有一段时日了。我们相处没有问题,仍旧甜蜜。但编号006的梦却是一个忧虑的梦。
  k的相貌并不是k。这表示我对于k的真实面貌有所疑虑。所谓“真实面貌”不见得是指k的身份;也可能指的是k的个性、习惯、人格等等。又或者我渴望获知k内里的,那些只属于他、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秘密。我可能十分渴望认识那个“真实的k”。我期待他对我毫无保留,并因此而焦虑。
  生日那天,k做了蛋糕给我。蛋糕上有个奶油画成的漫画人偶。大头小身的可爱造型。那其实就是我。k说那是他向蛋糕店定做了“空白”的蛋糕,而后用附送的奶油、巧克力酱、薄荷酱等材料自己画的。我告诉k他其实画得不怎么像我(我想损他);k难得露出羞赧的笑容说,他原本画画就不太行,他可是练了很久。后来我们开玩笑地拿巧克力酱给蛋糕上的我画上胡子、围上围巾(我比他会画);而后,当然,开心地把蛋糕吃了。
  隔天晚上我便做了这个梦。我想,我与k关于蛋糕上“我的相貌”的讨论也可能是导致梦境中出现与“相貌”有关的内容的因素吧。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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