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2节(2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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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他给曲琮叫杯新酒,曲琮想换个口味,李铮建议不要,“你应该没来几次酒吧,平时酒量不大吧?不要混着喝太多酒,很容易醉。”
  “你是从衣服看出来的吗?”曲琮问。
  李铮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,曲琮也被逗笑了,她澄清说,“虽然我以前确实没来过,但这个不是我的审美,我是从我妈那里换衣服过来的,那里只有这种难看的衣服。”
  她告诉李铮一些她家里的事,没说父亲职位——纪荭对她还是带来了一些影响,之前曲琮可能会犹豫是否用这点来让李铮加深印象,但现在她就不愿让李铮知道她家里的背景了,只是说了些自己和父母的矛盾,自己不能去留学,只好选择出来工作,被家里严密的控制,诸如此类。
  她本来以为李铮是过来探探元黛的事情,没想到李铮居然没被她家里的鸡毛蒜皮吓走,反而听得很认真,他和家里人关系也一般,这可能是生活在殷实家庭的小孩都要面对的问题。“也许这就是人性吧,他已经很杰出了,所以总是有点看不起你,那种隐藏的失望是藏在控制里的。你可以理解到他们的逻辑,因为他们对你没有信心,所以非常严密地保护和控制你,但又希望你在某个时刻能够一下成为他们心目中合格的继承人,做不到的话,就有一种‘果然’的感觉,‘果然,和我猜的一样,你就是不行,以前我对你的干涉真的一点错都没有’。”
  这句话有点内味了,曲琮噗嗤一声笑出来。“我不知道李经理也有切身体会。”
  “我和你的路其实差不多。”李铮叹口气,曲琮忽然意识到他今晚也并非单纯是自己说的‘来这里和几个大学同学聚一下’——大概他也是心绪不佳,出来散心来了。“只是我是儿子,所以绳子会松一点,但是每一步也都是家里安排好的,他们会希望你在每个时间段都得到一些精确的东西。出去读书,得到人脉,在外工作两年,得到阅历,然后回来继承家业,这两年在公司得到基础,过两年慢慢掌握大权之后,然后跟他一起全面接手一些有形无形的资源。”
  “在这样的父母心里,是没有考虑过你想做什么的。你就是他们练的小号,你的喜好不重要,如果做得没他们预期那样的好,他们会很失望,觉得自己运气不好,埋怨出生时随机到的天赋点不尽如人意。”李铮喝了口酒,他有点郁闷地说,“但是,你又不能说他们是错的,毕竟,他们总是要比你成功多了,有时候你想摆脱这样的生活,却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,你的人生已经被固定好了一条轨迹,从小你就是这样被培养起来的,离开了他们写就的性格,你完全是一片空白,你觉得自己很憎恨这样的生活,却又发现自己已对它产生了感情,在它出现危机时比任何人都慌张,你这才发现你们已经长在一起了。”
  他敬曲琮一杯,“你比我有勇气,至少还在反抗,很强。”
  他的话,字字句句全说进曲琮心底,尤其是最后一句,她又恨家庭的束缚,却又对它有极强的依赖,知道纪荭对她的家庭有企图之后,恐惧感要比知道自己可能前途报销来得更强。这种焦虑是多方面的,只有李铮能懂——从前她喜欢李铮身边的光环,但这一刻却觉得他是真正理解她的人。不禁暗自拿他和喻星远比较,星远当然是很好的,只是他心甘情愿接受家人的束缚,却也没有任何在危机来临时拯救家庭的能力。
  但就算这样又有什么用,他对她不来电,这只是虚空比较而已。曲琮又喝光了一杯酒,她舌头有些大了,“唉,可能也只是徒劳挣扎——”
  “至少也努力过了。”李铮有一丝自嘲,“我回国后也一直想出来工作,始终没这个勇气——大概我也只能做到坚持恋爱自由了。”
  没想到李铮一直不结婚有这方面原因,曲琮有丝诧异又觉得合情合理,她有些醉了,一些话比平时更容易出口,“挺好的,你的存在是婚恋市场的希望——而且非诉这行也没什么好的,很阴暗。”
  这两句话同时逗乐了李铮,他说,“干什么,你跟了个女老板还能怎么样?她又不会骚扰你。”
  如果没有醉,曲琮是绝不会这样说的,因为李铮也是她的客户,她不会和客户说业务上的事,但她今天已经喝了三杯玛格丽特,确实也有些醉了,“和老板无关,就是……”
  她自然不可能说是格兰德的事,也不可能点明那是纪荭,只是很粗略地对李铮描述了一下自己的困境,“……那完全就是个大麻烦,被掩盖的东西太多太多了,那样的人很危险,但是你也没办法远离她,感觉就像是你被她瞄准了,她好像要你去做一些可怕的事——但是,但是你不知道该怎么摆脱她,如果你想要继续往上走的话,你总是要免不得和她打交道的。”
  曲琮有一丝困惑,她问李铮,“如果是你,你会怎么做?”
  “我?”
  李铮若有所思,他有一丝心不在焉,过了一会才压低声音说,“你知不知道我在国外律所也工作过两年?”
  曲琮当然知道,她说,“然后你回国进了润信啊,我们当时被你用这两年叮得不轻呢——嫌我们华锦土,没见过世面,我都记得清清楚楚。”
  李铮大笑,只能自罚一杯逃过清算,他告诉曲琮,“其实这么说也不算错,你的疑问的确有点土——还会为此挣扎,说明你还没有做好准备,让没有做好准备的人接触到这些,就是律所制度上的不完善。”
  “听起来你们海外大所一样是人性上的大逃杀。”曲琮喝口玛格丽特,她的舌尖已有一丝麻痹,对甜味反应迟钝,她不能再喝了。
  “海外所的工作强度只有更高,氛围只有更可怕。”李铮不以为耻,只是平静地说,“一个新律师在经过四到五年地狱式的工作,还能留下来,还想要晋升,这只能说明他会为了钱付出很多,只有这样的人——一个又有能力又想要钱的人才会被提拔,那么你可以想象到他会为了资源做出什么事了。我在律所待的时间很短,没有实际接触过——但我听说过很多故事,有些客户的要求是很无理也很冲击道德观的,但他手里就拥有海量的资源,那你能怎么办呢?事实上,律师和金融行业是全美性骚扰最严重也最隐蔽的行业,受害人往往并不配合调查,我不知道国内怎么样,但我觉得你很幸运,至少你的老板是元黛,她是个女人——当然,黛黛也同样幸运,她有人帮助,很快就当上合伙人。”
  李铮告诉曲琮,“我有很多同事都要定期去看心理医生,他们的焦虑症、强迫症已经影响到工作和生活了。”
  但这并不能阻止李铮做甲方的时候对他们这些可怜的乙方飞扬跋扈。曲琮指出这一点,和李铮互相清算,很快就醉得不能再喝了——到目前为止,她都可以牢牢管住自己的嘴,也有信心自己描述的困境李铮猜不出来,但再喝下去就不好说了。
  表姐已经和朋友去别处续摊,李铮的同学也早都走了,他们都有了小孩,不能回家太晚,李铮是开车来的,他坚持叫代驾送曲琮回家。“明天上午别上班了,多睡会——就说你来我们公司出外勤。”
  曲琮心想她什么时候回去上班还不知道呢,不过今晚喝了酒又多少说了点心里话,至少遮遮掩掩地把自己的处境描述了一遍,她感觉已经好多了,有时候说出口就是一种疗愈。“ooooookay,拜拜,再见,晚安!”
  她不知道哪来的勇气,突然在李铮脸上亲一下,“你今晚很迷人!”
  李铮摸着脸一阵愕然,代驾从后视镜里瞟他,咳嗽几声说,“要不,我去找个停车位?咱今晚就到这了?”
  “不不,她是喝醉了。”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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