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节(3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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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阿澈这一回十分肯定地颔首:“当然是真的。”他手指画中女子,“你看看这姿态,凌波微步,罗袜生尘,不是洛神是谁?”
  蒖蒖仔细端详,也觉这一说法比送子娘娘更合理,遂又问阿澈:“老师为何要供奉洛神?”
  阿澈道:“公子是才子嘛,就像曹子建那样,肯定都喜欢洛神……也许,每天供奉,洛神会令他才思泉涌?”
  见蒖蒖还在对着画像愣怔,他以手肘碰了碰她:“你也去拜拜吧,请洛神保佑你不那么笨,早日学得一手好厨艺。”
  蒖蒖瞪了瞪他,但等阿澈离开后,还是悄悄朝画像拜了拜,轻声祝祷:“请洛神姐姐保佑我,在问樵驿学习顺利,明年入尚食局,找到我妈妈。”
  从此每天向洛神姐姐拜一拜,复述一下同样的愿望也成了蒖蒖的习惯,也更主动地帮林泓清理书房。她见林泓插花用的青铜四方瓶广覆红斑绿锈,瓶内绿锈更是几乎长满,心想老师爱洁净,花瓶锈成这样一定是阿澈偷懒,没好好清洗,遂在林泓外出时自己取出花瓶,用醋反复擦洗,将外部洗得相当光亮,又伸刷子入瓶内,把瓶壁绿锈去除,刷得干干净净。
  所以林泓回来时面对了一个近乎崭新的青铜花瓶。他转首看向蒖蒖,似绿锈上身,脸色有点绿。
  蒖蒖眼睛闪亮,目光热烈地在他面上逡巡,想找到他惊喜的痕迹:“老师,这个花瓶……需不需要我再洗洗?”
  林泓的情绪在心中排山倒海般迅速转换,最后他看着蒖蒖那隐含期待的目光,压下了快要涌出的呵斥,不动声色地应道:“不必洗了,这花瓶上千年来从未如此干净过。”
  倒是阿澈怒视着蒖蒖,将要斥责,但一个“你”字甫出口即被林泓喝止,然后命阿澈将花瓶送入库房,另选一个汝窑花瓶过来。
  蒖蒖有些疑惑:“老师不喜欢我洗花瓶么?”
  “不是,”林泓和言道,“只是用了很久,如今想换一个了。”见蒖蒖笑容消失,还在细探他的表情,他浅笑吩咐:“去园中剪几枝红梅给我插瓶吧。”
  林泓每日插花所用的花枝通常是园丁剪了送来,他修剪调整后插入瓶中。蒖蒖既得令,便兴冲冲地去剪了他最爱用的红梅,每一枝都精挑细选,确保姿态都很美,花都开得很艳再呈给林泓过目。
  林泓看看她所剪的梅枝,道:“都很美。不过,这么美的花枝,还是让它长在枝头吧,以后别剪了。”
  他命安放好汝窑瓶的阿澈将这些梅枝送去插在堂中的大花瓶中,然后起身,带着蒖蒖来到园中,自己挑了些残枝、枯枝、徒长枝剪下。
  回到书房,蒖蒖盯着那些自己根本没关注过的枝条,还在诧异这怎么能用于供奉洛神姐姐,林泓却已拈起一根直楞楞的徒长枝,双手握住花枝接近自己腹部,左右拇指指尖轻轻相抵,略一着力,只听那花枝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,蒖蒖一惊,尚未反应过来,林泓双手所握位置继续移动,“咔咔”脆响继续响了几声,当他手松开时,可见花枝已被折出曼妙的弧度,而且表皮几乎未损,花枝姿态宛若天生。
  “内部木质虽被弯折,但经脉未断,插入瓶中仍可吸水,一如未折枝时。”林泓解释。
  蒖蒖点头:“明白,就是打折骨头连着筋的感觉。”
  林泓一笑,递了另一根徒长枝给蒖蒖,“你试试。”
  蒖蒖接过,试着弯了弯花枝,起初力度不够,手一松花枝立即弹回原来的状态,然后她加大力度,这回一声尖锐的脆响,花枝彻底断了。
  她赧然向林泓致歉,林泓安抚地朝她微笑,又取一枝,边弯折边说明:“双手握住,枝条离腹部一拳距离,先慢慢弯,感受一下枝条的柔韧度,再选择合适的力度。弯折时动作要干净利落,折枝发出的声音务必清脆,但须弱如婴儿咳嗽,若尖锐刺耳,那就是折断了。”
  蒖蒖顿悟:“烹饪也是一样,操作之前,须先了解面对的食材质地,再选择相应的力度和运刀方式。”
  林泓继续处理剩下的花枝,不再说话,双目凝视所选的枝条,先观察原先的姿态,再胸有成竹地弯折出自己想要的线条,神情专注,完成得却又相当轻松。
  这神态真是美呀,一如他凝神作画、写字、弹琴或养鹤时。这一瞬她忽然意识到,男子最美的时候,就是专心致志地做着他擅长的事之时。
  她默默注视着林泓,看得如沐春阳,心中和暖,直到林泓发现她不自觉间呈出的微笑,目含疑问地与她相视,她才红着小脸低下头去。
  “还有问题么?”林泓问。
  蒖蒖垂目想了想,目示枯枝:“为什么要选枯枝呢?我们看插花,看的不就是正在开的花么?枯枝看起来颇显衰败。”
  林泓暂时不答,把先前整理好的花枝插入瓶中,再选择了一根枯干苍劲、无任何花叶的枝条斜插入后方,才道:“为什么要回避枯枝?那是我们可以借鉴的过去。”
  蒖蒖举目望向他完成的插花,那瓶花前方细枝上有未绽蓓蕾,中间主枝窈窕曼妙,离枝头约半尺处有盛开花朵,而后方枯枝雄浑劲峭,构成景象疏密有致,生死枯荣,皆为一体,如同一幅微缩的生命画卷。
  第五章 造园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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