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9节(3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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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冷汗顺着脸颊大滴大滴的滚落,夜风吹过,整个脊背都汗腻腻的,给吓的。
  谭盛礼落后两步,和他们齐肩,看着眼前这个五官还未张开的少年郎,“栓子,你今年多大了?”
  “十六了。”
  比谭振学要小,谭盛礼看向汗流浃背的年轻男子,“我能和他单独说说话吗?”
  年轻男子迟疑了下,点了点头,松开栓子的手,慢慢后退了几步,谭盛礼领他到旁边树下,抬起他的手替他包扎伤口,栓子缩了缩手,“不用。”
  “无论读不读书,右手都很重要。”谭盛礼坐在石墩上,将他的手搭在自己膝盖上,“你因着我那两句话改了主意?”
  栓子别扭地望向别处,谭盛礼示意他回头看,“我们两素未谋面,你却因我的话动摇了,怎么就不听听兄长的话呢,你把他吓得不轻。”
  人很奇怪,能对外人生出生恻隐之心,却对身边的付出视而不见,谭盛礼低着头,声音很轻,“你的年纪还没我家小子大,他天资聪慧,私塾夫子极为看好他,他也争气,小小年纪就过了县试府试...”说到这,谭盛礼顿了顿,“但卡在院试这关好几年。”
  栓子略显错愕,“你为何与我说这些?”
  “大抵我也有儿子,更能懂得做父母的感受吧,他勤奋好学,课业扎实,偏偏过不了院试,自知愧对父母,去年院试回家,自己去祠堂跪了好多天......”几个孩子,谭振学是最刻苦的,他能骂谭振兴游手好闲不务正业,能骂谭振业耍小聪明心思不用在正道上,却没什么好骂谭振学的,谭盛礼解开布打的结,拿酒精替他擦洗了遍伤口,随后抹上药膏,用干净的纱布缠起来。
  他的动作很轻,也很笨拙,大抵未曾做过这种事,栓子垂着头,小声道,“他考不好你会埋怨他吗?”
  谭盛礼认真看着他,“不会。”任何努力的人都值得称赞。
  “你不觉得供他读书花了很多钱最后连个功名都没有很丢脸吗?”
  “不会,作为他们的父亲,我只担心他们品行不端,撑不起门户。”谭盛礼打好结,问他紧不紧,栓子摇头,回眸望了眼不远处站着的兄长,他手里还捏着那把匕首,表情怔怔的,站在灯笼下,像个找不到回家路的孩子,自己真的吓着他了,栓子心生愧疚,又问,“他的兄嫂们会嫌弃他是拖油瓶吗?”
  谭盛礼想了想,“不曾嫌弃,只有殷切的希望,希望他考上秀才振兴家业。”
  “是吗?”
  “是的。”谭盛礼收起地上染血的布,布是不同颜色拼接的,看得出缝补过很多次了,他道,“家家有本难念的经,我不知你家有什么事,只是作为顶天立地的男儿,不该轻言放弃生命,你要知道,多少人想活着都活不了。”
  栓子咬着唇,不吭声。
  谭盛礼收拾好药箱,“走吧,随我去个地方。”
  沿街走了两百来米有个医馆,里边灯火通明,抓药的药童忙得不可开交,谭盛礼直直往里边走,医馆有内室,供人休息的,那儿多的是被病痛折磨得痛不欲生却祈求大夫救他的人,也有吊着最后口气舍不得闭眼的,其中还有个刚生下来不久的婴儿。
  里边充斥着死亡的气息,栓子搅着衣衫,脑袋埋得低低的,见状,谭盛礼走向外边,请大夫给栓子看看手腕的伤。
  坐馆的有两个大夫,是师徒,胡子花白的老大夫凑过来,虎着眼端详栓子两眼,连连摇头,“年轻人,不就是府试考差了吗,何至于想不开啊,白天有两个投河自尽没捞起来的,他们亲爹悲痛欲绝,其中有个直接中风了.....”老大夫指着楼上,“这会儿还在上边躺着呢,你们年轻人做事不计后果,从不为父母想想,身体发肤受之父母,亏你还是读书人,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啊。”
  栓子满面羞愧,谭盛礼为其解释,“不小心伤着的,大夫,我包扎得不好,你看看要不要开点药吃。”
  “皮外伤而已,注意别沾水,过段时间就好了。”
  每年这几天就是医馆最忙的时候,老大夫没功夫和他们多聊,因为又有人风风火火的请他过府看病,说是家里少爷考得不好服毒自尽了,老大夫拎着药箱,匆匆忙往外边走,嘴里直骂人,“府试就禁受不住打击了,会试落榜那还了得啊。”
  栓子脸热,扯衣服将手腕的伤盖住,眼底泪光闪闪,“谭老爷,谢谢你。”
  “你认识我?”
  栓子点头,“无意从掌柜嘴里听他说起你们,整间客栈就你们是父子同场科考的。”其实不仅仅这个原因,每天中午他们下楼吃饭,谭盛礼身后的读书人从来都眉开眼笑的,仿佛没有什么烦心事,更不曾因府试紧张忧虑,笑容分外惹眼。
  光是瞧着,就会让人心情大好。
  那时他就好奇,什么样的父亲才能教出那样镇定自若荣辱不惊的儿子来。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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