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55 章(2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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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伊凡的话语渐渐变成了缓慢的自白,失去了歌曲的腔调,但彭原隐约觉得这就是伊凡式的“激昂”,后面说的全是火灾的过程,很多细节就连媒体也没有披露过。彭原换了个角度,觉得头皮和腿一起发麻。
  丁景仪从反光板后面探出脑袋:“五十分钟了,内存卡都快没容量了,你画完没有?”
  伊凡停下笔,从高脚凳上下来,彭原这才看清纸上的图像:一个人影从棺椁中爬出,身后是个一半乱葬岗一半墓地的死境。画面极具冲击力,彭原顷刻有种如临其境的恐怖,鸡皮疙瘩竖了一身不说,甚至鼻腔里也浮起了些许腐烂的香气。
  彭原问自己:景仪是从这样的死地中醒来,到我身边的吗?
  伊凡摇摇头:“不怎么样。”
  丁景仪收起反光板:“阿原切了吧!画很可以了,五十分钟的画有五十分钟的质量。何况死亡是个永生都无法描绘的话题。”
  伊凡慢吞吞地说:“朋友,我们可以讨论,但不能乱下结论。”
  丁景仪笑了笑,拎起铅笔站到画架前面。
  伊凡一把抽走铅笔:“别改我的东西,我不喜欢。”
  丁景仪夺回铅笔:“你会喜欢的。”
  “想都别想!”
  彭原对丁景仪正经画大图的印象也仅限于初次见面那张色粉笔合影,平心而论,在彭原这个只会画平面纹章的外行看来,伊凡和丁景仪画写实画的水平难分伯仲。就算把他们俩的图和冷军的图摆在一起,彭原也分不出什么好坏来,无非是501楼和502楼天花板的区别,而彭原在地上。所以这场铅笔争夺战,在他看来怎么都是神仙打架美股熔断的气息——并不是很懂。
  只听“喀喀喀”几声长响,伊凡手里多了一把蓝色的美工刀。微光下,美工刀上残留着块状的红色痕迹。
  彭原一看,画图还想要命呢!这两个疯了吧!
  丁景仪平静地说:“相信我,画不好,你把我眼睛剜出来。”
  彭原相信丁景仪的画功,也相信他一定答得上来自己出的题,彭原甚至还相信伊凡的眼光和人品。但有一件事是他不能相信的:丁景仪的运气。万一操作不当吃瘪了,掉个眼睛得多疼啊。
  要赌不输的唯一办法就是不赌。彭原拽过丁景仪,推到自己身后:“画不好请吃串还不行吗,别动刀子啊。”
  伊凡的表情沉了下来,有如什么电闪雷鸣的前兆,显然他并不是一个能被烤串收买的人,这样的人通常被称作狼人。
  “眼睛,”伊凡说。
  “眼睛,一言为定,阿原不要插手。”
  话虽如此,彭原握紧魔杖做好耍赖的准备了。谁也不能容着自家男朋友在自己面前掉一只眼睛吧。
  丁景仪抬起铅笔,画面瞬间变成了漆黑的墓穴,先前的坟地甚至称得上敞亮了。墓穴底部漆黑,上头透进两束光,一束像星云,一束像水母,丁景仪又在人影上补了一张清晰的脸——他自己的脸。
  彭原仔细打量着画面,先前的疑问变成了沉重的现实:丁景仪越过墓穴、越过生死,来到他身边。浪漫和恐怖交织,与古早火灾的残余、凶杀的嫌疑,在这个意外的时刻涌进他的心房。
  “为什么?”伊凡问。
  “美是大众的概念,”丁景仪把铅笔塞进电动转笔刀,“而生死是个人的体验。”
  伊凡扔了美工刀,他的脸上没有表情,在彭原看来是艺术家对作品的不满,但彭原听完独白、看了这番较量,就不觉得这些画还是艺术了。艺术和自由,在生命面前都是有边界的。
  “九点了,太晚了,去吃夜宵吧,”彭原拍拍丁景仪,自然地搂着他出了门,“雷帝也早点回去吧,画图太肝了。”
  他们下了楼。直到出了小区、身后又没了半个人影,彭原才觉得背上透满了冷汗,像是春天刚到、从冬眠解冻的乌龟壳。
  “那歌我听着瘆人,”彭原捏起兜帽扇了扇,“感觉是他在国外犯了命案,跑到这来,本想度过植物般的一生,又受了什么刺激重操旧业了。”
  丁景仪摸摸彭原的背,轻微的热度升起,烘干他的衣服:“伊凡和我说过,杀人埋人的细节听着和真的似的,火灾也是。我本来觉得他在吹牛,现在看感觉不像,但谋杀在他看来是美学的一部分,一提到这他就高亢得不行,人话都不会说了。”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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