相思言(5 / 7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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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端方退了半步略去打量第三个人,才见原是为身材高挑、金发碧眼的洋人女子,她身边还带着一个年幼的小姑娘,端方见到她们,含了笑意道,“是三姑娘与五姑娘,二位姑娘今日也来参加婚礼?”
  德龄与容龄二人向端方见了礼,容龄才笑起来道,“端方大人,这位夫人是英国公使夫人的朋友,立德夫人,她说她原先结识了一位英文极佳、才情又好的姑娘,她今日大婚,夫人收到了她的请柬,故邀我二人一同来了。”
  端方没想到英国的立德夫人也会认识瑟瑟,当下只觉错愕,却也不失礼数,向立德夫人见了礼。
  待喜轿的队伍蜿蜒进入宅院,喜乐声大作,端方也准备随着人群入院,容龄此刻却追上他来,在他身侧困惑地问了一句,“端方大人也认识这位姑娘吗?怎么您与立德夫人都认识她,我却从未听说过。”
  端方瞧着容龄笑了笑,道,“也是因着泽公爷侧福晋的缘故才结识了瑟瑟姑娘,想来也是缘分,我一直资助国内各处学堂,这位瑟瑟姑娘刚巧在侧福晋的支持下开办了一所女子学堂,她亲自教学生们英文,我自海外回来,便将一些带回国来的英文书籍、望远镜与地球仪都捐赠与她们了。”
  容龄听到“泽公爷侧福晋”几字后不觉如被突然惊醒,她立时来了兴趣,睁圆了眼睛追问起来,“端方大人!您说的侧福晋是三格格吗?是不是她?是她帮助这位姑娘办了学堂?”端方在听到“三格格”三字后也不觉停下脚步,他没想到日日守在太后身边,留于深宫之中的容龄也会如此关心载潋,他转身笑道,“是,五姑娘也与三格格有过深交吗?”
  容龄抬头见端方在提起载潋时眼中情不自禁地流露出怜惜的神色,她心底里立时不快,伸手便将端方拉到无人的角落处,极为认真地逼问起来,“端方大人,您…您该不会是为了三格格来的吧!我,我…我跟您说,我可不许您惦记三格格!”
  端方怔了片刻,随后不禁高声大笑起来,“五姑娘在说什么呢,我欣赏三格格坚定不移的心志与孤洁之姿,正如幽幽谷底盛放的兰花,她从不以无人而不芳,她是堂堂的君子,我自诩为三格格知己,此情从无关风月。”
  容龄听至此刻才松了一口气,她心中暗想,若端方也对载潋暗生情愫,那她想要帮助皇上与载潋重新走到一起,就要又多一道“拦路虎”了。
  “那就好,那就好!”容龄喜盈盈地笑起来,端方却不放心起来,他索性不再去过心婚礼上的事,只顾着问容龄道,“五姑娘和三格格很熟识吗?”
  容龄被问得一怔,她不知如何回答——十分熟识,好像也不是,但她总觉得自己已很了解载潋。容龄最终低头含笑道,“我知道三格格清白。”
  端方倍感出乎意料,他始终以为只有自己知道载潋并没有在戊戌年背叛皇上的真相,难道容龄也知道载潋的真心?!
  端方将容龄简简单单的几字细细回味了许久,略放下心来后便又问,“五姑娘知道什么?”容龄想起那日夜里屈桂庭的话,又顿觉伤痛,她叹了叹道,泪水又仿佛在眼眶内弥散,“端方大人说欣赏三格格孤洁之姿,赞许她为幽幽谷底的兰花,可知她将一身病痛都掩在温柔的笑意下,可知她此生竟将绝路也作前路呢。”
  端方不由微怔,声音也带几分颤抖,他追问道,“什么病痛?”容龄仰起头去瞧着端方,可见他并不知晓这些事,她酸涩地一笑,“自戊戌年两宫生变,三格格为暗中保护皇上周全,病重却不肯服药,以消耗身体的药而伪装无恙,白天时就与常人无异,夜晚却加倍痛苦,寿命也要折损。”
  端方听得头内轰然巨响,如同立时炸裂开来,在日本梁启超对自己说过的话皆在顷刻内灌入耳内,来回作响,“她当年在政变前夕还亲自来到康先生所住的南海会馆,她是为了求我们解救皇上啊!为了皇上的安危,她甘愿陪我们一起犯这万难之难,她又怎么会背叛皇上!”
  载潋站在窗下的声音复又浮现,她的声音仍如在耳畔,“旗民与否,我并不在意,我在意的是大人的心,自戊戌以后,凡识我心者皆身首异处,我苦吞罪名,是为了活下去,却再也没有人知道我为何要活下去。”
  端方直要昏厥,载潋是孤独的,是煎熬的,所以纵使要折损寿命她也并无吝惜吧!端方摇摇晃晃地靠在墙角,他缓缓滑坐在地面上,眼中渐渐泛起泪意,容龄怕惹人注目,便急忙将他搀扶起来。
  端方懊悔不及地摇着头落泪,“我才是个懦弱的蠢材,我到底在等什么?明知她冤屈,却瞻前顾后,不得决断!如今要眼睁睁看着她忍受病痛,仍受冤屈之苦!”端方长吸一口气,他擦去泪意,这是他懦弱的表现,他狠下了决心,决绝对容龄道,“五姑娘,我亦知道一事,我在日本时曾以私人名义会晤梁启超,他亲口告诉我,当年三格格亲自去恳求康有为解救皇上危局,在政变前进入颐和园也是为维新党人做事,纵是在政变发生后,她都还去谭嗣同所住的浏阳会馆劝他离开,可知她从未独善其身而告密背叛啊!”
  容龄听得周身颤抖,她知道皇上如今对载潋最后的不解就在于当年她擅入颐和园与“告密”的事上,维新党人或死或逃,皇上无处去询问真相,以致多年以来“告密”一事成了他们之间最大的桎梏。如今,知道真相的人竟就近在眼前!
  “端方大人!端方大人!”容龄不由得将端方的双臂握得更紧,她因过于激动而语无伦次,“端方大人!我恳求您,帮一帮她,帮一帮他们!去将您知道的,告诉万岁爷!”
  端方适才就已下定了决心,他拍了拍容龄的肩头,与她相识一笑,“我一定竭尽所能,还她霁月清风。”
  他二人才从角落处走入人群中,就听到院外传来通传之声,众人中断欢颜笑语声,回眸时竟见是醇亲王载沣的福晋幼兰带着出生不久的幼子到了,众人震惊意外之余皆忙向她见礼。
  容龄见了她也急忙上去见礼,幼兰回头向容龄一笑道,“五姑娘今日也来了!好生热闹,我只知我那妹妹来了,王爷也叫我来致意一声,瑟瑟姑娘与岳家公子都是我们府上的旧识了。”
  载潋此时才从屋内迎出来,她此时才见到站在院中的容龄,载潋见她今日身着一身雪白的长裙,最是众人中别出心裁的美丽,心中不禁又凄凉几分,容龄的美丽是为自己的心上人而生的,而自己日思慕念的他,应是极为疼惜容龄的吧。
  载潋赶走自己的思绪,她见了幼兰便见礼问安,搭了手笑道,“嫂嫂今日也来了,让我好生意外。”载潋蹲下身去抱起载沣与幼兰的长子,她亲了亲孩子的脸颊,又笑道,“小午格倒胖多了。”幼兰也笑,“还不是你选的乳母好!”
  容龄悄悄凑上前去,自皇上吩咐她去探望载潋,她今日还是头一次再见载潋,她此刻只想凑到近前去看看载潋到底好不好,而她却寻不到机会与载潋说话。
  幼兰将今日带来的贺礼皆送给了岳卓义父子,便令乳母将小午格先抱回去,她一向喜欢热闹,自己偏要留下来一起用喜酒。
  幼兰自进门后便发觉载潋今日穿着一身汉人衣裳,当时她便猜测载潋大抵是想和瑟瑟更显亲近的缘故才如此做,可幼兰心中也知载潋如此做不合规矩,若被有心人知道了传到太后与皇上耳中,恐怕又要起风波,便一直未声张。
  幼兰方才落座,便看到身穿一身月白色旗裙的德龄款款而来,德龄知道幼兰向来受皇太后喜爱,又是醇亲王的嫡福晋,便格外讨好,“德龄给福晋请安了,福晋今日更显容光焕发,姿色动人了,怎像是已做了额娘的人。”
  幼兰心底里高兴得很,连连笑道,“今儿三姑娘的嘴倒像是抹了蜜糖,哄得还真是我高兴!”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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