知春(6 / 7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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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载潋低下头去轻声笑了笑,她夹起碗中的菜麻木地咀嚼,再麻木地咽下。容龄已比刚入宫时要聪慧了许多,她懂得如何讨太后的欢心,懂得该如何保护自己,懂得如何做才能不为皇上惹麻烦。她应该放心了才是,可心却剧烈地抽痛。
  容龄退去更换衣服,殿内又坠入寂静,太后仍意犹未尽,念叨着要容龄往后日日都守在身边,其余人无人说话,太后却又突然想起一事来,容龄尚未回来,她忽在众人面前高声笑起来,“对了,今日有一大喜事,竟要忘记了!”
  荣寿公主见状,便在一旁掩着嘴偷笑,“女儿就知道,皇额娘有高兴事儿就憋不住,定要说出来和大家一起乐呵才罢!”
  太后点了点公主的额头,又转向众人笑道,“自是天大的喜事,当然要说出来一起乐呵!我告诉你们,幼兰,荣禄这二丫头,我这干女儿,怀有身孕了!我今儿个才知道,已有四个月了!”
  载潋闻言不禁大喜,今日唯有此事才让她真正感到喜悦,她放下手中的碗筷,抬头望向坐在对侧的载沣与幼兰,激动得不禁热泪盈眶,这是阿玛与额娘真正的孙儿…阿玛与额娘生前未曾看到的,她终于替他们等到了。
  在场众人皆纷纷起身,去向醇亲王与福晋道喜,载潋也跟随着载泽与静荣去向他二人道喜,而载潋却并不与载沣说话,她端起一杯茶去敬幼兰,载潋忍住泪意向幼兰笑道,“恭贺醇亲王福晋,此事真当大喜,万望福晋珍惜身体,平安诞下公子。”
  她二人相视无言,而幼兰望向载潋的目光却温柔了许多,她也端起一杯茶,以茶代酒饮下。
  载振立在一旁,见载潋以茶敬幼兰,不禁戏谑问道,“这泽公侧福晋怎么也以茶代酒,难不成也和醇王爷一个样儿,喝了酒就起病吗?”
  载潋低着头站在载泽身后,只觉挣扎痛苦,她悄悄望向皇上,只见皇上根本不在意自己的消息。载泽听到载振的问话,此刻便也站出来向皇太后与皇上回道,“启禀皇太后皇上,好事成双,奴才的侧福晋也有两个月的身孕了。”
  载湉闻声顿时如同窒息一般,他拼命攥紧了手中的酒杯,却无法发出丝毫的声音,他想到自己最牵念疼爱的女子…蚀骨的疼痛将他吞噬,他却不敢看向她,他怕自己在她面前太过狼狈。
  而太后却大喜,她拍着手大笑起来道,“今儿是怎么了!可当真是大喜,我皇室后继有人,再无更高兴的事儿了!赶明儿我就亲自遣大夫去伺候,定要平平安安才是!”
  载潋唯有跟随着载泽跪在殿中谢恩,磕头道,“奴才叩谢皇太后隆恩。”
  载潋感觉到无比寒冷,殿内的冷风仿佛只向她一人刮去,她合着眼跪在地上,她与载泽肩并着肩,可她的心从来都不属于他。
  载湉此刻才转头望向跪在殿中的载潋,纵然已过须臾数年,而如今再看到她,他还是会瞬间就不知所措。
  “自朕为载泽与侧福晋赐婚之时便曾叮嘱,侧福晋侍奉夫君,应当尽心竭力,早日为宗室开枝散叶,侧福晋入府未满一年便怀有子嗣,可见尔二人恩爱和睦,实不负朕之厚望,当厚赏嘉奖。”载湉垂眸望着载潋,他逞强地装作毫无悲喜一般,只如例行公事。
  载潋仍旧跪在地上,她的泪已将领口浸湿,她抬起头去再次磕头,努力平静着谢恩道,“奴才叩谢万岁爷隆恩。”
  筵席结束,各府中人各自散去,载潋看到皇上大步离开了听鹂馆,竟连半个回眸也未留下。
  她废力地站起身来,她离开载泽与静荣,走入人群,她在茫茫一片人海中找找寻寻,最终找到了她要找的人,载潋抬手轻轻搭住德龄的肩,淡笑道,“三姑娘,我答应你。”
  德龄随载潋离开,她二人来到无人处,载潋才敢开口道,“你说如今只有你的妹妹才能让万岁爷高兴,我是相信了的,所以我答应你。”
  德龄轻笑,“自然是,妹妹的容貌与身姿样样出挑,还能体贴万岁爷的心意。”
  载潋猛地转过身来,她眼中的泪如倾盆而落的大雨,德龄见状后不禁大吃了一惊,而载潋却只用手背潦草擦去自己脸上的泪,她努力笑道,“你不用再说下去了,我都亲眼看到了,万岁爷很喜欢你的妹妹。”
  “那三格格不如就明白告诉我们吧,什么样的女子才能让万岁爷一直念念不忘?我只怕,在万岁爷眼里,妹妹也只是一时新鲜而已。”德龄了然开口问道。
  载潋身上没了力气,便倚在身后的栏杆上,她望向天空中点点的星光,笑道,“万岁爷是重情重义之人,不会只贪图一时新鲜,他不是贪恋美色之人,兴起过后便弃之不顾,他从来只对智慧者青睐有加…你的妹妹,她擅于翰墨与舞蹈,自小于西方长大,精通四国语言,在万岁爷眼中,她是独一无二的,你不必担心。”
  “那三格格的意思是…”德龄品了品载潋话里的意思后便道,“三格格是说,因为妹妹足够独特,所以万岁爷才喜欢她?”
  “是。”载潋点点头,她落寞笑道,“万岁爷喜欢独特的人,你要告诉你的妹妹,尽可能在万岁爷面前展露她独一无二的才情,足够独特的人会让他牢记一生的…他不喜欢千篇一律无趣儿的人,就像他喜欢冬天里才开的花儿,他孤独得很,就像是天上孤独的月亮,世人皆以为他富有四海,而我只知道他从来都是孤独的。”
  载潋抬头望向德龄,她忽欣慰笑起来,“往后有你的妹妹在,他会不再那么孤独了。”
  载潋返回养云轩,今夜是她在颐和园中的最后一夜,次日她就要返回府中安心休养了,她去向载泽与静荣问过了安,便回到自己所住的随香阁,临睡前静心与阿瑟为她宽衣,她自己则摘下怀中戴着的荷包,想将额娘留给自己的玉拿出来再看一看。
  载潋低头去找荷包,只见荷包的系口大敞,里头已空空如也,额娘的玉早已不见了踪影,载潋立时感觉头脑一片空白,眼前的画面全部失了颜色,耳边也再听不到声音。
  她跌跌撞撞地冲到门口,却重重摔倒在地,静心冲上去扶载潋起来,急得哽咽道,“格格!您这是怎么了!您现在有了身子,更要爱惜自己啊!”
  载潋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,她痛哭流涕地抓住静心的手,急得早已不能言语,只剩下抽泣,“姑姑…玉!额娘!额娘…给我的玉!您看见了吗?玉去哪儿了?”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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