血染(2 / 5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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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众人都落了座,戏台上的大戏也已经开演,太后点了“铡美案”,戏子们都已粉墨登场,可载潋仍旧没有等来皇上。直至戏已唱了一半,载潋才看到皇上身穿着一身墨蓝色的常服从外阔步走来,她冰冷的心像是被瞬间点燃。
  可载潋不能表现自己的情绪,面对着自己日日夜夜用生命守护的人,她只能做出漠不关心的模样来,载潋转身低头捧茶,将茶杯奉到太后的面前,不敢看皇上一眼。
  “儿臣请亲爸爸安。”皇上语气冷淡地跪下请安,像是例行公事一样,他连伪装也不肯,而太后却笑得极为愉悦,挥手让皇上站起来,道,“是皇上到了,来得正是时候,我瞧着这场戏也演到最精彩的地方了,包拯就要把那个负心的陈世美斩首示众了!皇上快坐下看戏吧!”
  载潋听到“斩首四字”四字后,感觉内心拔凉,她目光怔忡地望着对面宽阔的戏台,只见刽子手挥起刀斧,狠狠向囚徒的后颈砍去…白色的囚衣瞬间被红色的墨水染红,如同秋日里红极的枫叶。
  载潋的心被深深触痛,她忽然想起入宫时看到的那些往菜市口赶赴的人群,她猛然明白过来,原来今日的菜市口,也要上演与戏里一样的戏码。
  她梦里的场景忽然变得极为清晰,连同复生一步一步走向法场的脚印都看得无比清晰…
  “有心杀贼,无力回天!快哉,快哉!…”载潋梦里那段反反复复一直出现的声音再次环绕在她的耳旁,她知道那是复生的快意潇洒的呼喝。
  那六条渴望自由的年轻生命,就在此刻永远终结了,她与她的朋友,也永远无法再次相见。
  载潋无法自控地望向了皇上,只见他微微合着眼眸,睫毛似有泪滴,他没有睁开眼去看戏台上的戏,而太后却身穿着大红色的旗装,直直望着戏台,大笑着用力鼓掌喝彩,“好!好!杀得好!负心的人,都该杀!”
  太后随后便瞧着身边的丫头格格们笑,载潋身边的人都陪着太后一起笑,载潋听到四格格最先开口笑道,“太后,这陈世美是负心汉,死了才能解我心头的气!”
  载潋无比想要去到皇上的身边,可如今她却不能这样做,更没有人敢这样做,替皇上做事,如今就相当于忤逆太后。唯一站在皇上身边的珍妃,已经被太后囚禁在北三所不得出了。
  载潋悄悄擦了擦眼角的泪,挤出笑意来,也跟着众人陪太后笑道,“太后您高兴,奴才也跟着您高兴!”
  太后牵过了载潋的手,拍着她的手背道,“你这丫头这么会说话了,我从前怎么没发现,你小时候儿,别人都不敢顶撞我,唯独你敢!”
  皇后此时就坐在太后的身边,她自从变法失败,皇上与太后彻底决裂,就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。
  别人都以为她是太后的侄女,是至高无上的皇后,一定享受着无上的尊荣,可只有她自己知道:皇上不肯亲近自己,因为自己是太后的侄女;可太后也不喜欢自己,因为自己是皇上的妻子。
  皇后被夹在中间的辛苦与委屈,实在无法对外人诉说。她如今唯一看着亲近的人,只有载潋了。她听到太后如此说,只怕太后又要为难起载潋来,便急忙帮载潋解围道,“皇额娘,潋儿那时候太小了,年幼无知,总会有错处的,您不要和她计较才是。”
  太后却讽刺地笑,“你这样日日板正着也不觉得无趣儿,我和潋儿玩笑呢,你却要说上这么一句败我的兴致!罢了罢了!”
  载潋心疼地看了皇后一眼,只见她也消瘦了不少,在众人面前的神情比从前拘谨了许多。载潋趁着太后忙着和四格格谈笑,挪了半步到皇后面前,搭住了皇后的手轻声劝慰道,“娘娘,潋儿知道要保护自己,请娘娘宽心,珍重身体才是。”
  皇后含着泪点一点头,她以目光望了望孤独坐在远处的皇上,示意载潋要顾及皇上的感受,可载潋却无法将真相尽数告诉皇后,她唯有松开了皇后的手,狠心地转身离去。
  戏台上的大戏才刚落幕,崔玉贵便压着一众太监宫女跪到了畅音阁内。载潋定睛一看,才认出那些人来,竟然都是原先皇上与珍妃宫里的太监与宫女。
  载潋一眼便看到了寇连材、王商与孙佑良,几人都是鼻青脸肿,头发凌乱,衣衫破碎,可见已受了不少的刑。
  “太后…这…”载潋忍不住开口去问,太后挥手示意她别急,悠悠开口道,“这些个奴才们,不懂规矩,挑拨主子做昏聩不孝的事儿,实在是该罚,原先珍妃景仁宫里的下人们,一并都拉出去,处死。”
  载潋心底抽痛,只看到崔玉贵挥了挥手,示意外头候着的小太监们都进来,将戴恩如、念春与知夏都拉了出去,随着他们的哭喊声,载潋的心也一点一点破碎了……
  回首往事,载潋与景仁宫有过许多恩恩怨怨,只如今都烟消云散了,她只恨自己不能保护下珍妃贴心的下人,让她一人在孤寂的北三所挨受折磨。
  “太后!您要睁开眼来看看这天下啊!”载潋听到戏楼外传来一声大喊,抬眼时只见寇连材挣脱了束缚,跪在畅音阁的院落正中间,他抬头直直瞪着太后,字字泣血道,“太后!洋人们之所以凌驾于我们之上,皆因我们固步自封,不思进取,百年来积累成疾!奴才求您还万岁爷自由,让万岁爷继续推行新政,以救国救民啊!”
  载潋听到此话,只觉立刻要昏厥,她还想要想尽一切办法救下皇上身边的太监们,可寇连材这番话一经出口,任何人都无法再挽救他了。
  “这个疯魔的奴才,也胆敢在我面前妄议朝政,实在是不要命了,拉出去一块儿处死。”太后的话如同冬日里的冰霜,不带任何的感情,她的几句话就可以轻易地夺取别人的性命。
  载潋用力扶住身边的桌角,才能使自己不倒下,她望着被越拖越远的寇连材,心中的痛与不舍一层胜过一层…只记得变法如火如荼时,寇连材时常将皇上面临的难题转达给载潋,他也曾说:“能为万岁爷分担一二,就是奴才无上的荣光了。”
  “这些皇上身边儿的奴才们,我本没想杀了他们,只想让他们受点苦头,看日后还敢不敢挑唆皇上轻信小人的话!”太后的气未消,望着被拖走的寇连材狠狠道,“可这个疯了心的奴才,是自己个儿想死,就不能怪我心狠了!”
  载潋望向跪在下面的王商与孙佑良,拼命向他们使眼色,示意他们千万不能顶撞太后,如此才能有一线生机……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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